说起户外真人秀，大家首先想到的是“虐星”，各种奇葩项目把各路明星虐得七荤八素。户外真人秀兴起已有大约三年时间，而今的观众对“星星”们的各种囧态已经有了审美疲劳，如何将户外真人秀的意义提高到新的层次，赋予其更深厚的文化内涵，是中国电视人共同在思考的问题。去年有这样一档户外综艺，既不是野外生存，也不是奔跑竞技，而是将影视剧里的“穿越”移植到了真人秀里，这就是《咱们穿越吧》（简称《穿越》）。
日前，带着对“穿越”节目的好奇，记者对《穿越》执行总导演张龙进行了专访。说起“虐星”，张龙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，拍摄《穿越》，被“虐”得最狠的是摄制组，自始至终，剧组都是在和大自然作斗争。与其他综艺热衷邀请当红艺人相反，《穿越》除了常驻嘉宾，选择的都是老戏骨，这是什么原因呢？对于很多综艺电视人都不愿正面回答的“片比”问题，以及如何应对“零经验”工作团队的人才培养困境，张龙坦言，“片比”趋低对摄制组来说压力很大，经验只能在制作中摸索，边做边学。
突发状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户外真人秀的魅力正在于此
新华娱乐：录制《穿越》让你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？
张龙：我们经常开玩笑讲，录制《穿越》我们是在跟大自然作斗争，作为户外真人秀，天气状况至关重要。第一季时我们不仅去了深山密林，还去了敦煌的沙漠，到宜春的时候正是江南的梅雨季，天气是每次拍摄我最担心的因素。到了第二季，在录制戚继光篇的时候，因为是在海边，我们要跟海潮作斗争，那几天正是赶上大潮，我们搭好的景，潮水上来一晚上就全都冲没了，第二天就要开机，我们导演组只能连夜抢修。录峨眉篇的时候，我们的选景是峨眉的金顶上，金顶海拔将近3100米。我们开机一般都是在早上，但是赶上峨眉大雨，当我第一次带着将近300人的团队到达金顶上，推开缆车门一看，我心都凉了，因为伸手不见五指，全是大雾，雨很大，风也很大，根本没办法拍摄。我们整组的人在金顶上整整等了6个多小时，才开始了第一次的拍摄，实际上几乎我们整个拍摄过程都是延误的。我们在无锡太湖边录制时，当时太湖的已经超过警戒水位一米多了，选好用来录制的屋子被淹进不去了，只能临时找景。这样的情况在《穿越》整个的拍摄过程中比比皆是，这也是户外真人秀节目独有的魅力，恰恰由于这些突发的意外情况，给节目的呈现增添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。
新华娱乐：户外真人秀的成本非常高，每一分钟都是在烧钱，为什么一定要选在这些突发状况非常多的地方录制？
张龙：这是节目模式决定的，我们要“还原历史”，在选景的过程中，我们排斥像横店这样的人造外景地，我们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原汁原味地还原历史情境，真实的环境能够营造给我们的明星，营造给观众，更强的代入感和体验感。比如去年拍摄丝绸之路那一期的时候，实际上我们有好几个备选方案，比如说宁夏那边也有类似的这种古城，可以降低很多制作成本。但是我们很坚定地选择了敦煌，我们希望能够把最真实的那个历史环境营造出来，艺人到现场不需要刻意地去表演，他骑上骆驼在沙漠里感受一下，马上能感受到当年走在丝绸之路上的人有多么不容易。
老戏骨是“关键” “片比”趋低是普遍现象
新华娱乐：现在娱乐性很强的综艺节目，都愿意请小鲜肉或者当红的艺人，但是《穿越》请了很多老戏骨出演，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？
张龙：我们要通过我们的历史来构建一个虚拟的环境，有时候有点像玩游戏，入戏对艺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，就是他能不能通过我们的这些设置道具场景来入戏。我们发现，这些NPC就是这些老戏骨，他们是能让明星入戏的非常重要的一环。我们对这些“老戏骨”老师们的要求是，不管怎么样您不能出戏。比如节目中那个票号的老太太——杨青老师演技非常好，她演了很多类似的角色，我跟杨青老师说，不管他们说什么，不管他们怎么闹，怎么玩您不出戏，您就是这个票号的大掌柜，您就是杨千嬅的婆婆，您就是海陆的妈。有了这些老艺术家很认真很投入的表演，再加上逼真的辅助场景，可以很快地把艺人带进戏，出来的节目也更精彩。“老戏骨”是抛开道具场景之外，能够帮我们营造最真实历史环境的最重要的一环。
新华娱乐：现在的综艺，成片与素材的时长比例越来越低。对于《穿越》这种题材更面临这种问题，在制作当中是怎么去把握高昂的制作成本和成片质量的平衡的？
张龙：关于“片比”，实际上，现在的真人秀的录制方式都类似，《穿越》每次录三天，摄制组理想的有效拍摄时长是48小时，但是发现素材不够，后来就变成了72小时，基本上处于全天记录的状态。虽然素材量非常大，但是我们最后出来的片比还是挺高的。我们的节目带有观察性质，摄制组很少干预明星要按照什么样的剧情去演，我们认为那样做节目就不真实了。以我们拍摄造纸那个篇章为例，整个摄制组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拍摄造一张纸的全过程，最终剪出来的成片也就10分钟，但我们认为是值得的，因为只有通过这样一个长时间的体验，艺人去一步一步地感受，才能有节目呈现出来的那样的状态——区别于艺人平时在镜头前的状态。当然，随着摄制组拍摄经验的丰富以及和艺人的磨合，很多时候我们预想的剧情发展和艺人的情绪反应会更准确，也可以减少我们的素材耗损。按照一集电视剧时长45分钟计算，相当于我们要在一天中录制一集电视剧，整个的录制过程是非常紧张的，但是为了节目的质量，我们一直在对工作人员说：“慢下来不着急”，我们要努力地让大家体验各种各样的情节设定，拍摄他们最真实的状态和反应，这就是体验类节目的特点。
人才匮乏现象普遍 编剧基本素质是解构和创意
新华娱乐：现在综艺节目人才匮乏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？
张龙：综艺节目人才匮乏的现象普遍存在。在做《穿越》第一季的时候，我们是一个“零经验”的全新的队伍，这个队伍没有做过这种大型的户外真人秀节目。不是我们不想找很成熟的创作人员，而是真的找不到或者说是没有，我们只能自己培养。别的真人秀节目的情况基本上也大同小异，经验都是在节目的制作过程中摸索的。比如编剧，我们最早找编剧的时候，试过很多影视的编剧甚至不乏非常知名的编剧，发现都不是很合适，影视编剧与综艺节目编剧之间确实是不一样的。《穿越》的编剧除了基本的编剧技巧，还要有一定的解构剧情的能力，同时创意也很重要，这很大程度上表现在任务设置上。节目好不好看，任务设置非常重要，任务设置得成功，明星玩得高兴，出来的状态也精彩，反之，如果任务设置失败，明星的状态不好，反应平平，可能最终都会被剪掉。《穿越》的编剧另一个重要的技能就是要有自习历史的能力。
新华娱乐：综艺节目的导演和编剧，要具备什么样的基础素质？
张龙：在真人秀整个的创作过程中，编剧更多的是在做案头的工作，导演更多的是做执行的工作。一开始国内的综艺节目剧组是没有这种区分的，我们统称叫“编导”。《穿越》的6个编剧实际上也是我们的8个导演其中的6个。我们选择编剧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有较强的处理文字的能力，因为每一期节目的剧本都在三四万字左右，编剧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将这三四万字解构成剧本。同时，编剧更多的时候是在做策划和想点子的工作，因此，编剧还要具备传统电视媒体编导的能力，也就是设计剧情走向以及各种预想方案的能力。
真人秀“同质化”很正常 制播分离可以提供更大的创作自由度
新华娱乐：对于真人秀同质化的现象，你怎么看？
张龙：我觉得“同质化”很正常。真人秀节目到中国的时间不算长，我以前在天津台的时候，当时业内普遍认为真人秀不太适合中国。但是谁也没想到，几年之后，真人秀在国内呈现了爆发式的发展，节目需求量的大幅增加导致节目的“同质化”不可避免。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明星的反应、明星的表现是不是真实。从真人秀节目设置来说，手段就那几类，我们经常笑说，节目组最常干的事就是“挖坑”，《穿越》也是在不断地给明星“挖坑”，后来发现，现在给明星“挖坑”越来越难，明星也都学精了，经常不上节目组的当，节目组挖好了坑明星就是不跳，这就十分考验导演组现场引导和控制的能力。一个真人秀节目要脱颖而出，首先要有明显的特点。
新华娱乐：当节目组控制不了剧情发展的时候，你会怎么办？
张龙：控制不了局面对我们来说太正常了。我们发现，出彩的地方往往都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地方，我们所谓半开放的剧本就是我们设置好了剧情，我们设置好了NPC的台词，我们设置好了所有应该发生的事情，接下来我们就看演员怎么办。对于拍摄现场的情况发展，我们会有八、九种预想。我觉得一个真人秀演员，他精不精彩合不合格，是看他的行为是不是跳出了导演组的预想，优秀的演员的反应经常是在我们预想之外的。当现场的剧情走向超出了剧本的范围，导演组都要进行临时调整，调整后面的拍摄计划，这也是真人秀的魅力，它跟影视剧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，我们现场无时无刻不在改剧本、改场景、改拍摄计划。我们整个工作团队需要有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来配合这种调整。
新华娱乐：刚刚听你自我介绍说，你以前是天津台出来，谈一下你对于制播分离和制播一体这两种模式的看法。
张龙：我们做节目，更多的是创作，创作需要一定的自由度，肯定是束缚越小越好，这样我们创作的空间越大。在我们创作人员来看，创作首先要往外“放”，然后再慢慢往回“收”，如果我还没有“放”出去，没有想到那么多点子，没有想到那么多创意，我脑子里有这样那样的一个框架在束缚着我，那这个创作就不是成功的。我觉得，制播分离首先就是可以给创作者一个比较大的自由度，同时还是一个行业分工上的更专业化的体现。
韩综的专业性值得国内综艺借鉴 欧美化的镜头语言效果好
新华娱乐：你觉得韩综和欧美综的发展，对中国综艺有哪些可以借鉴的地方？
张龙：首先我觉得是专业性。《穿越》第一季的前两个主题是跟韩国团队合作完成的，韩国团队整个制作体系的流程化是非常专业的。而对于国内综艺来说，因为发展速度很快，刚开始的时候，势必有很多不专业的地方。在合作的过程中，国内的创作团队也在学习和成长，比如导演和编剧的分工，比如导演组的管理、统筹和调度。
而对于欧美的真人秀，我们需要学习的是影像化的综艺镜头语言，《穿越》的影像其实更欧美化一点，因为我们摄影团队也是做《极速前进》的摄影团队，他们是比较欧美化的一个团队，所以他们的拍摄方法跟一般的真人秀不太一样，比如那种“枪毙式”的拍摄方式，20多台机器摆成一排同时拍摄。欧美的一些影像制作方式，节奏快、观众体验好，很值得国内综艺团队借鉴。
新华娱乐：你如何看待纯网或者台网一体的这种节目对传统电视节目的冲击？
张龙：我不觉得有“冲击”。其实大家还是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做自己的事情，纯网节目和传统节目最大的区别是语态的不同，这就造就了它们的受众群不同。但是我觉得总体趋势还是在融合，最重要的还是内容，积极向上的、精彩的内容，搭配合适的语态，不论是在网络上还是电视上，都会受欢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