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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历史”与“地方志”
2013-06-21 16:01:17 来源: 作者: 【 】 浏览:931次 评论:0

在《生活简史》中,阿成写道:“我之所以业余从事小说写作,其实就是完成一种记录而已。这比之烂漫的、或者‘贷款’式的、‘克隆’式的写法是要吃一点亏的。倘若让我这种平民式的‘记录’成为一种精粹,或者类似‘茅台’似的名酒,自然不可以。但是,让它成为啤酒式的大众饮品,喝起来,无论如何会有一点痛快、一点感慨。而且,个中的磊落也在其中了。”这种创作中的自我定位,确定了阿成的创作,多是与“宏大叙事”相对应的“小历史”,是与“全球化”眼光相对应的“地方性知识”。但是,换一种眼光,这何尝不是“知白守黑”、“知雄守雌”的中国式智慧呢?

  多年以来,阿成一直钟情于哈尔滨的风土人情的描述,《生活简史》同样是如此。它质朴无华,不事张扬,沉淀到日常生活的细微末节之处,体察普通民众的衣食住行,柴米油盐的日子。它所叙述的年代,上溯到20世纪初年,从中东铁路的兴建与哈尔滨的建城史开始,直到当下的房地产开发,汽车社会的到来,消费和享乐欲望的激发与膨胀,如果是一个具有“史诗”情结的作家,他可以生发出多少时代风云和社会变迁的壮阔画卷!阿成却有意识地保持低调,规避着书写百年大历史的雄心(就像同在哈尔滨的迟子建会写出《满洲国》和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),一味地致力于“地方志”式的写作,乐此不疲地向读者介绍“地方性知识”。若干年前,阿成所写的哈尔滨人用饭盒盛啤酒的细节,就令我过目难忘,《生活简史》所描述的“爱情简史”、“住房简史”、“工作简史”等(其实还有一部“餐饮简史”,没有独立成篇,却分散在诸多的章节段落中),更是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,让我大大地过了一把浮光掠影的哈尔滨巡礼之瘾。从上世纪50年代走过来的人,都有大致相同的经历,读书,求职,恋爱,成家,择居,搬迁,和时代一步一步地同行,在一件件细碎的往事中,生成了生命的枝枝叶叶,留下了或浓或淡的人生记忆,沉积了普通人的辛酸苍凉。就以表达爱情的方式而言,当年的青年男女之间,桃子送的照片,梅收到的情书,“我”和历任女友的江堤漫步,都是典型的示爱方式,这和今天的八分钟约会、电视征婚、网上聊天,其间的差异,何止以道里计。而且,生在一个剧烈变化的世纪,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,莫不烙下时代变迁的印记,不是农耕岁月一代又一代人生命的重复和循环,而是现代的直线型的、跳跃式的发展,去而不返,往而不复。就以阿成所写的住房搬迁史而言,从最早的俄国人在一片水洼上架设木板屋,到满城都是蓊蓊郁郁的大榆树,再到日本人修建的草垫子工厂,郊区农民的种着大烟花的院落,再到后来居住条件逐渐地得到改善、因为写小说获奖而得到奖励性的单元房,大面积拆迁造成的旧房屋的消失和记忆的模糊,这不只是一个人的住房简史,也是一座城市的历史。何况,因为历次搬迁,也因为作家当电车司机、卡车司机和面包车司机的经历,他每天都在城市的各条道路上穿行,对哈尔滨的城市地图了如指掌,是这座城市近半个世纪沧桑变化的目击者和参与者,因此,在一个个或悲或喜、或平淡或跌宕的生活故事中,不只是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组成这部作品的主体,在时间和空间的延展中,哈尔滨这座北方名城,才是其最重要的角色吧。

  是的,这就是阿成的哈尔滨,在20世纪的20—30年代,被誉为“东方小巴黎”,“东方莫斯科”,与崛起的大上海遥遥相望的东方之珠,俄国人、日本人、犹太人、朝鲜人,都曾在这里落足谋生,建立了一座座著名的教堂和风情各异的街区。但是,时过境迁之后,它不再璀璨夺目,只是无声无息地演绎着一幕幕碎小的人生短片,即便在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的都市化进程再度加速,许多城市都神话般地迅速扩张的时候,哈尔滨这座历史地标,却依然固我,平平淡淡。因此,在阿成笔下,它和王安忆、程乃珊所追忆的充满小资情调的“海上繁华梦”不同,阿成的哈尔滨是现实的、平民的,哈尔滨的旧梦,不属于平民百姓,平民百姓也不会沉浸在昨是今非中无法自拔。对于他们,穿衣吃饭,梳洗打扮,出门走路,干活谋生,才是第一位的。王琦瑶(王安忆《长恨歌》)之所以有资格怀旧,是因为她不仅有早年的电影梦和上海小姐的头衔,更因为李先生留给她的一匣金条,使她生活具有基本保障,避免了彻底沉沦;而在阿成这里,现实生活的压迫和召唤,才是最重要的,他们没有什么辉煌往事可以玩味,今天体验和明天的期盼,才是最真实的。既安于现状,又不无幻想,脚踏实地之余,也可以玩一点小小的浪漫,一旦脱离了现实,走入了歧途,也能够很快地迷途知返,好也好不到哪里,坏也坏不到哪里。芸芸众生,不过如此。

  写到这里,我不禁想要引述赵世瑜教授主编的《小历史与大历史——区域社会史的理念、方法与实践》中对“小历史”与“大历史”的关系的辨析:这里的所谓“小历史”,就是那些“局部的”历史,比如个人性的、地方性的历史;也是那些“常态的”历史,日常的、生活经历的历史,喜怒哀乐的历史,社会惯制的历史。这里的所谓大历史,就是那些全局性的历史,比如改朝换代的历史,治乱兴衰的历史,重大事件、重要人物、典章制度的历史等等……以往我们的传统史学对大历史的研究,取得了许多重大成果,但问题出在人们用某种绝对化的,单一化的宏大叙事模式去研究这些问题,抽去了这个“大历史”的生活基础。我们所要做的,就是把这个生活基础还给“大历史”,这个生活基础就是我们所谓的“小历史”。以此而言,阿成孜孜不倦地建构的“小历史”,正是从文学的角度对于“区域社会史”的鲜活描述,对于哈尔滨城市品格的深度塑造吧。(责任编辑:李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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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ags:小历史 中国式智慧 生活基础 责任编辑:chinapolic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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